三题写作,主题是“冬季”“光影”“哀悼”。社团的任务罢了,觉得贴合,遂写之。
——
不被什么拯救就活不下去的人生,未免太过如履薄冰。
(资料图片)
说起来倒是很容易,真到了该反驳它的时候,第一步往往是说服自己。
此刻古鲁夏坐在霜抹山的半山腰——是七夕青鸟带他上来的——为了躲避一些人。关心他的人,或是想看笑话的人,什么性质的都好,总之他不想见任何人。
在医院的那几个月,是没地方躲。不论对方是来表达对自己的仰慕、同情还是落井下石,他都没什么好说的,只能展露出抱歉的微笑,无奈地摇头。
旁人似乎已先他一步品淡了那些辉煌和遗憾,若是自己再拾起,反倒显得不解风情。好在身上的疼痛日渐褪去后,许多情绪也一并消失。事已至此,他大概已经不在乎了。
……不在乎吗?
每当想到这里,心就狠狠沉下去,微麻的刺痛沿着每一个关节蔓延至四肢百骸。用深呼吸压下那种感觉后,一股虚无浮上来,把他的思绪顶到远处的山巅。
他曾从那个地方飞跃而下,踩着风声和欢呼,背后是天,眼前隔着护目镜,是被冰雪斑驳的光影。而如今却只能远远地用目光描摹它的轮廓,看日头西斜渐隐于后,为缄默的巅峰镀上最后一层金边。
倘使以生命之轻叩问这重重叠嶂,投之以愤怒,也不会得到答案,他试过了。
所以他打算收回那些愤怒,用雪将它们埋葬起来,不再过问。反正,霜抹山最不缺的就是这个。掬一捧细碎的积雪,干燥剔透,静静躺在手心里装乖,全然不似那日雪崩时的可怖模样。
今天雪质不错,适合滑雪。古鲁夏下意识这么想。
下一秒,他忿忿地将它们扔回地上。想这有什么用?
窝在一旁打盹的七夕青鸟听到动静,睁开眼伸长脖子凑近来,担忧地轻鸣一声。古鲁夏看着它乌黑的眼睛,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。
那场事故留给他的东西并不多,幸运的是,不像大部分人,连命也没捡回来。但剩下的这些足够做什么?他连书都没读几年。
他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,转而低头盯着那团被拍在地上的雪,一言不发。
起风了。在这座巨大的坟茔之上,焦躁的心情被风越吹越低,融进雪泥。古鲁夏闭上眼睛,脑海中是过去十几年的一幕幕悲喜——从第一次隔着滑雪板踏上雪地开始,仔细算起来,到底还是喜的时候比较多。滑雪受伤是家常便饭,但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回。
也会是最后一回。
随后又忆起在冰冷的黑暗中颤抖着闭上双眼的时候,那时他以为,若是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。后来他睁开了,可又有多少人真的没再醒来?
突然,几只怒鹦哥叽叽喳喳的叫声打断他的思绪,抬眼望去,一架飞翔出租车从上空缓缓下降。伴随着一阵清晰过一阵的吱呀声,铁皮车舱稳稳落在雪地上,气流激荡,很难不引人注意。
风停了。古鲁夏展开早就坐麻的腿,攀着七夕青鸟把自己捞起来,警惕地看着从飞翔出租车上走下来的两个人。司机暂且不提,而那个一身黑衣的女人,和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,却格外眼熟。
“即便不是冬天,霜抹山依旧寒冷啊。”她掸去肩膀上的薄霜,似是在自言自语,古鲁夏却直觉她是来找自己的。
果然,她转过身来,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:“古鲁夏先生,你好。”
这是帕底亚地区宝可梦联盟的会长,首席冠军也慈,看上去只是个身段柔软的瘦弱女子,但做事意外地雷厉风行。
“你……咳,你好,也慈会长。”
太久没和人说话,一开口连声音都发不出,这也太尴冷了。
话总得有个头。也慈不是习惯于沉默的人,便直言:“恕我冒昧,我只是好奇,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?”
做什么?当然是无所事事——虽然这是事实,他内心却还有一丝不想这么说的倔强。于是他稍加思索,道:“我在哀悼,为曾经世界排名第二的单板滑雪运动员,和他的前程,以及……埋在这的所有人。”
也慈挑了挑眉:“意思是你现在有时间。”
“也可以这么说吧。”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。
“那么,是否考虑一下来联盟工作?”
没想到对方唱的是这出,古鲁夏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:“……做什么?”
“我打算在霜抹山设立一座道馆。”也慈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,后半便用眼神抛给他。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好像什么图腾,眸中掬一汪深邃的藏蓝,看久了似乎要被吸进深渊去。
古鲁夏及时移开目光,故意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:“这地方可不好上来。”
“嗯,那么需要先修建登山道,以便挑战者到达这里。”也慈倒也不恼,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,“然后,我希望届时古鲁夏先生能出任道馆馆主一职。”
音量不大,在寂静的山岭上却足够清晰。回音只响过一遍,早就散在空气里,天上流云彰显着时间的流动,直到日光尽敛,他还是没有回应。
“哦,你在迷茫?”
“人不可以迷茫吗?”古鲁夏反问她。
“哈哈,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。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不过我猜,现在你想做的不是这个,而是更具象的事。
“六月了,冬天早该结束了。”
他静静听着,不置可否。
随即也慈话锋一转:“所以来对战吧。”说话间,指尖已经多出一只精灵球。
“对战?现在?”
“唔……我的时间也不充裕,我们就点到为止吧。”她低头看了眼时间,转身走出一段距离,腾出用于对战的空间。废话不多说,她率先派出晶光花,以颔首示意。
也许人总是被推搡着,不得不走到该待的位置上。
古鲁夏原想派出浩大鲸,瞥见不远处松枝上颤颤巍巍的积雪,便放弃了这个念头。在野外进行宝可梦对战,也得考虑环境能不能承载得住。若是浩大鲸真施展开,周围遭的殃怕是更大。
“七夕青鸟,麻烦你上吧。”
“啾——!!”
青鸟的叫声不似平日轻柔的哼鸣,尖锐中透出激昂,算是一种威吓。晶光花也不甘示弱,以怒鸣回应。音浪激荡,松枝兜不住积雪,凭其滑落,却没人先动。
也慈既是客气,古鲁夏便领了这番好意,发起先攻:“龙之波动!”
“魔法闪耀!”
花瓣骤合骤开,流光乍现,面对破风而来的冲击波,晶光花周身爆发强烈的彩光。激波与强光的碰撞肉眼难辨,爆鸣声却清清楚楚,自上而下落成一串。
“冰冻光束!”
七夕青鸟趁机拉升,从口中射出一道湛蓝的光束,寒气逼人,直指晶光花面门。
“迎击,魔法闪耀!”
晶光花不作闪躲,周身绽开的花瓣猛地收起,如炮弹出膛般弹射出去,旋转着直迎上光束,生生破开凛冽的寒光。七夕青鸟舒展翅膀试图向上躲避,然而转眼间魔法闪耀已膨胀至跟前。
“往下!”
呼喊险些被风扯碎,但它还是不假思索地照做。猛然一个敛翼收劲,冠羽从晶光花眼前闪过,寒气已悄然移至身侧。两只宝可梦几乎是同时发力,霎时间五彩斑斓的银蓝色在视野中炸开,片片飘落,琉璃尽碎。
黄昏将绝,还未褪去暖色的天空月薄星稀,天地间光影黯淡,唯有彩光与冰光交相辉映,闪耀万丈。奋力抵抗的七夕青鸟,这只会在云中哼唱起舞的精灵,仿佛衔了一束天光在口中,播撒细碎的光晕,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冰晶。
身披青白霞袂的七夕青鸟倒映眼中,古鲁夏蓦地想起曾听过的说法——
七夕青鸟是象征幸福的青鸟。
风掠过的鬓发,与一声哀鸣一同跌落现实。待光芒褪去,眼睛重新适应黑暗,才看见半个身子被冻上的晶光花,和伤痕累累的七夕青鸟一并躺在雪里,一时间都没了动静。
气流被撕扯出的呜咽声渐渐停息。
“洛托洛托洛托……”正当二人紧张地观察情势之际,也慈身上突然响一阵起不合时宜的铃声。她急忙拿出洛托姆手机查看,神色有些懊恼:“时间比我想的还紧迫,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。”说罢收回晶光花,急匆匆地走向飞翔出租车。
人刚坐下,又突然想起什么,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,远远留下一句:“考虑好了记得告诉我!”尽管被冷风消去了大半,最终还是传到了古鲁夏的耳朵里。
只是没留给他说一句话的空隙。
目送四只怒鹦哥提着的飞翔出租车渐渐消失在暮色中,古鲁夏看向七夕青鸟,它已经坐起身子,认真梳理起自己被炸得乱蓬蓬的羽毛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他走到它身边坐下,轻轻往柔软中一靠,抬头看着天空发呆——顺便思考也慈说的话。
“……这样一点都不酷啊。”
还没消停半刻,冷不防就冒出这么一句话,七夕青鸟歪了歪头,不太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。
但他没再多言,翻身跨上七夕青鸟的背,拍了拍它颀长优美的脖颈:“我们走吧。”
也慈说得没错,冬天早该结束了。
——
我也该准备复习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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